第八章 归心(2/2)
原本打算等秦逐北一到就给他个下马威,但等秦逐北不顾伤势,一撅一拐地奔至跟前,却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一把抱住秦逐北冲过来的身体,两个同病相怜的少年,在这独月当空,高崖耸峙,长河咆哮的渭水河畔,相拥而立。
“我爹他……我爹他……”秦逐北紧紧抱住怀中这具并不如何健壮的躯体,仿佛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指引归途的灯塔,喉咙哽咽,难以成言。
“我知道……我知道……”李九归轻轻拍打秦逐北的后背,抬眸看向天际,将涌上眼眶的热意压了回去。
身后诸人见状,心中恻隐,纷纷转头回避。
秦逐北腹中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咕隆……’,秦逐北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李九归,低头道,“这几日尽顾着奔命,餐风饮露都要成神仙了。”
李九归心知他一人逃出京都,沿途还要躲避朝廷追杀,能走到此刻其中艰难自是难以述说,对林隐光道,“隐光,找点吃的来。”边矮身去掀秦逐北裤脚,“你腿怎么回事?”
秦逐北坐在一处矮石上方便李九归查看伤势,看了殿前司诸司卫一眼,淡淡道,“被他们砍的。”
诸司卫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着地面,面色惶惶。
“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他们已向我投诚,”李九归接过林隐光从谢悉那儿拿来的干粮,转头对身后诸人道,“把你们的干粮都拿来,还有伤药。”
殿前司卫连忙去马上将各自的干粮都拿出来,堆在一处少说也有三十余斤,李九归向秦逐北面前推了推,对秦逐北道,“吃吧,等你吃完我们就上路。”边亲自上手给秦逐北上药。
谢悉上前道,“殿下,让属下来吧。”
李九归摆手,“无妨,我有话要与秦逐北说,还有,吩咐下去,以后叫我公子即可。”
秦逐北实是饿狠了,双手并用,很快就将眼前小山一般的干粮打理完了。
“吃饱没?”李九归问。
秦逐北舔了舔嘴皮,还未回答,李九归又接着道,“没饱也没了,先将就吧。”
秦逐北满脸悻悻不语,李九归双眼弯了弯,似又回到了往日东宫读书时打趣秦逐北的日子,拳抵下唇,轻咳一声后道,“段小川此人如何?”
“沉稳大气,不拘小节,是为帅才。”秦逐北道,“这是我父原话。”
“评价很高。”李九归挑眉道,“如此名将,为何朝中甚少有人提起。”
秦逐北看了李九归一眼,没有说话。
李九归见秦逐北隐约其辞,伸手拍了秦逐北脑袋一下,“快说。”
“你不是说直言不讳,容易招恶吗?”秦逐北摸了摸被李九归拍过的地方。
“对,直言不讳是容易招人反感,”李九归俯身与秦逐北平视,道,“那你想到怎么说的委婉不招恶了吗?”
秦逐北和李九归对视片刻,垂眸懊恼道,“没有。”
“行了,快说吧。”李九归挨着秦逐北坐下,“如今我俩同病相怜,你还需对我遮掩?”
“先帝重文轻武,建朝后先后废杀了当初跟随他征战天下的八名大将,段小川便是其中一名,血洗武将功臣,招揽寒士文吏,如今庙堂之上多是后起之辈,当年旧事也无人敢提,段小川能留得一命就不错了,哪还敢在先帝眼皮底下晃悠,不是找死吗。”
拔剑酣歌成往事,肃班就序睹新仪。
李九归默然片刻,道,“既如此,他岂不是会对我父皇不满,我此去投靠不是自投罗网?”
秦逐北一听,面露愕然,想了一会儿道,“应该不会,此人心性正直,有大义,我父回京时将关防一应事物都交于他处理,平时每月出巡关外也都是他协助我父遣兵调将,自大兴建立二十载,匈奴犯我中原之心不改,屡有率兵骚扰边境,段小川曾多次领兵抗敌,无有败绩亦无拖宕推搪。”
顿了顿又道,“我父近些年已有解甲归田之意,曾向先帝提过属意他为下一任镇西将军,先帝虽不置可否,但也说明此人可用,而且,你觉得先帝会留一个豺狼虎豹之辈在阊阖关?阊阖关乃大兴西拒匈奴的门户,若非忠勇之辈,怎可堪用!”
李九归点头,“有理。”心绪稍宁,随即打趣道,“秦将军对你寄予厚望,你亦非凡,怎的不让你统领西军,反而属意外人?”
“我自是天降英才,”秦逐北昂首满脸自负道,“可若我留在了边关,谁来做殿下的伴读?谁来辅佐未来的天子收复九州?”
李九归看着秦逐北亮如星子的双眸,即使他落入如今这般田地,别说夺位,连性命都堪忧的情况下,他还对他一如以往的信任。
就连李九归自己都有那么一刻产生过怀疑,是否能够继续他的帝王人生,而秦逐北却是待他无丝毫变化,心中突然有些愧疚以前老是打趣秦逐北,遂起身面朝秦逐北而立,双手抱拳举至眉前,弯腰行了一大礼,“谢卿助我。”
“你……”秦逐北嘴唇微张,颇有些措手不及的尴尬,待李九归直起身后才反应道,“你不用这样,我追随你,助你乃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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