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1/2)
第526章
必须说,贫民窟除邪,是非常致郁的一件事。
如果有的选,阿妮卡寧愿连刷十个需冒生死之险的副本,也不愿在此等区域再来一遍清理邪异。
给阿妮卡的感觉,贫民窟称之为邪魔巢穴其实一点毛病都无。
麻木绝望的人们,与真正的邪异比邻而居,活著且过,死了也行,那种氛围,简直了。
更可气的是,明明已经如此糟糕了,还有人在压榨他们!
听了几件不带重样的悲惨经歷,阿妮卡气的不行,这类事,她完全可以共情,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记忆激活,也让她终於想起了,比天灾更可怕的其实是人祸。
黑罗博却在关键时刻又说话了:“你觉得,教会也好,贵族也罢,他们用来僱佣你这样的人的酬金,是哪里来的?
你是个可靠的,有能力,也愿意做实事,但那些不可靠的,只是想来骗钱的呢?
还那些负责收取和发放这笔不在正常所交赋税范畴之內的“驱魔税”的人,
也会习惯性抽水·——”
与其说黑罗博是在拱火,不如说是诱导。
他当然不会指望阿妮卡能带领人类开创新纪元。
他这个人最大的傲慢,就是自以为是。最大的讽刺则是本身类属奇蹟,却从不肯相信奇蹟。
在他所谓的客观的、现实的认知中,阿妮卡不具备开创纪元的可能,这是阿妮卡的过往人生经歷决定的,也是这个时代的人类整体成色决定的。
步子迈的太大,容易扯著蛋,不管对方有没有蛋。
在他的认知中,从来不是打倒旧的、落后的,然后去迎接新的、先进的,而是诞生了新的、先进的,並且其用打倒旧的、落后的作为,正式宣告自己的全面话事和主政。
哪怕这个『先进』,先进的没有那么明显,还是在封建王朝的老赛道上兜兜转转,那也是一两代人的时间內君明臣贤,重打锣鼓重唱戏的財富分配,取代了狼多肉少,被剥削者要么死要么反的旧王朝。
也即是说,生產技术、生產力的沉淀还是不够,不足以进入更高级的生產关係,封建模式,甚至奴隶模式,还有存在的土壤。
那么,尊重该国度、该文明、该种群的命运,沉沦也罢、原地踏步也好,都是有其发生的客观理由的,非得一步到位拉升到高级文明,那就是拔苗助长,会扯了蛋。
带入到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神权仍旧有其存在的基础,超凡还在,而智慧生命慕强鄙弱的本能不会变,因此没有真神,也会有偽神、半神、类神,和以之为核心的势力团体。
而基於这样的认知,黑罗博是对於诸如“推翻压迫,建立大公世界』之类的说法,从来都是之以鼻的。
就以当前人们普遍拥有的觉悟,配得上这说法么?头而已,听听就好,谁信谁傻。
所以,他告知驱魔酬劳的源头何在,其实也是在隱晦的提醒,暴利本身就是一种剥削。
驱魔酬劳不菲,阿妮卡的付出也配得上高酬劳。但换个角度理解,真实財富不会无缘无故的增多,有人多拿,就必定有人少拿。拿的过程没脏自己的手,不等於钱是乾净的。
权柄源自组织生產及分配財富,而这些人除了满足自身所需,还要维护既有的分配模式、以及其个人的权柄,在这个过程中,任何一笔额外的財富支出,其实都是损失。
这就好比养羊,羊倌的衣食所系,都在这群羊上,羊被狼吃了,这是损失,
为此养牧羊犬防狼,多一笔开支,牧羊犬斗不过狼,死了,血亏!再僱佣专门的猎人打狼··..这些费都是羊来背负。
黑罗博並不是在变相玩道德绑架,真仁慈就不该要高酬薪。
帐不是那么算的。阿妮卡不要这个钱,不等於教会就会少剥削一些。相反,
教会只会变本加厉!
因为阿妮卡这样的人的存在,会让教会认为还有进一步压榨剥削的空间,反正真需要兜底时,有阿妮卡这种低薪甚至免费的挺身而上,
黑罗博想让阿妮卡明白的,是財富、生產財富、分配財富这一系列的背后逻辑。
明晓了逻辑,才能更精准的看清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需要怎么改进。这就是诞生新而取代旧,而不是打倒旧去迎接新的根本。
可惜阿妮卡的见识和阅歷,不足以让她意识到这些,她只是愤恨剥削者的恶,肤浅的认为灭除恶,日子就能好起来。
不过,她还没有膨胀到老娘不忍了,立刻就干他丫的,
一方面是实力还不够,另一方面是信心不足,毕竟这才勉强挺直腰杆没几天,心中的统治者的大山形象,可没那么快移除,
一步步来吧,先將眼前的事做好。
然而被她收拾的那些钻营者,很快就让她品味了什么叫坏事有余。
首先时机选择的非常好。
正好是阿妮卡尽心竭力,將贫民窟的邪异彻底清理完毕,准备集中处理难民问题的当。
其次,钻营者请来的人,可不是那种猫憎狗厌、面丑心坏,嘴上抹了翔的典型反派。
相反,是一位深受人们爱戴的教会神父。
“奇异者,你越界了!”神父一上来就义正词严:“你是教会僱佣来祛除邪异的,干好你的工作,拿了你的佣金,远离神的信民。”
阿妮卡自然很是不开心,她开嘲讽:“口口声声神爱世人,可人们在绝望中祈求神的帮助和怜悯时,神在哪里?”
“神爱世人,並非一味的溺爱,很多时候,那些没有得到神恩赐的,也要反省反省自己,信仰是否虔诚,有没有按照神諭去努力工作,努力生活?”
阿妮卡一个贫民窟出身的小女生,怎么的过受过系统培训,且实践经验丰富的神棍?
更何况,这位是那种真正自我感动成功,將自己陷进去的主。
往大了说,信仰之力,真信才有价值,既然如此,如果教会只是一帮不顾信民死活、式秀下限的玩意,要怎么完成保底任务呢?又靠什么被拔擢提升?
所以神权比王权更要技术,王权只要基层能保证运转,上面摆几只猫狗,也能维持几年,指不定还能混个无为而治的盖棺定论。
神权每年上交的信仰总量是有数管的,只能多不能少,因此必然有足够的、
专业能力强的神职人员在负重前行。
眼前这名神父,便是此类。
出身贫寒,数次遭厄难而濒死,最终却都奇蹟般的活了下来,由此而异常虔信。
这种中低层神职者、苦修士的影响力,接地气且深远,其以自身的私德,为神和教会的大恶背书,不管其自身是否明晓,都是一种以偏概全、偷换概念的运营技巧。
而这种技巧,主要欺负的,也正是受眾群体普遍的不学无术、浅薄无知、缺乏见识。
阿妮卡也一样,她虽然隱约感觉哪里不对,但却授不出头绪,更无法以清晰的言论表述出这种不对头。
黑罗博这时候点了她一下:“很多时候,道理是相通的,还记得我跟说过的,战斗要打出自己的节奏,而不能被敌人牵著鼻子走么?”
阿妮卡有些恍然,虽然还是没完全明白,但她起码知道,她不知不觉被带沟里,顺著这位神父的说法去思考问题了。
“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用你教,也不是现在的重点。
现在的重点是,我在驱魔过程中,大伙儿希望我拯救的更彻底一些,指点一条活路,而不是继续在绝望中等待。
因为这段时间的经歷已经证明这么做行不通。
我答应了他们,並给出了一个机会。
他们愿意信就信,不愿信就不信,他们有选择的权力,也需为此承担相应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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