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栈道寒烟锁鹤唳 白髮空悬忆亡人（1/2）

山峙如铁，森若岩渊。

唐统的手却炙热滚烫，但他的脚步没有停下，他猛地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平风遥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有怜悯，似有不忍，又似有某种深藏的秘密。他顿了顿，才缓缓说道：“『碧水图谱』……藏著江湖的劫。而你……你爹……”

“我爹？”平风遥闻言，身形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愣在原地。他声音颤抖地问道：“老头！你……你从未肯告诉我，关於我爹的任何事情！他究竟是谁？与这『碧水图谱』又有何关联？”这是他心中积压了十年的疑问，此刻终於忍不住爆发出来。

唐统见状，並未回答，只是再次拉起平风遥的手，继续向前奔逃，但速度却明显比先前慢了许多。

他一边跑著，一边从腰间解下那个早已磨得油光鋥亮的牛皮针囊，塞到平风遥手中，沉声道：“小子，这针囊你收好。里面除了我惯用的钢针之外，在夹层之中，还藏有半张图卷，那便是『碧水图谱』。记住，此图关係重大，时机未到之前，万万不可轻易示人，更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图谱在你身上！”

山风呼啸，如鬼哭狼嚎。远处隱隱传来悽厉的琴音，似有冤魂在幽咽悲泣。

唐统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吃力地说道：“小子……记住我的话……莫要回头……一直往前跑……去成都……去成都找你的师父……”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一支乌黑的弩箭已然穿透了他的右肩，鲜血立时染红了他的衣衫！

唐统闷哼一声，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栽倒。但他却强忍著剧痛，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惨然而决绝的笑容。他看著平风遥，眼中充满了不舍与慈爱：“小子……我老了……跑不动了……我来……我来挡住他们……”

说罢，唐统猛地一跺脚，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他脚下那段本就腐朽不堪的栈道木板应声断裂！他与追赶而至的眾黑衣人，便被这突然出现的断崖隔在了两边，遥遥相望。唐统昂然立於断崖边缘，身形虽因失血而显得有些佝僂，却依旧如一株饱经风霜的苍松般挺拔不屈！

那黑衣首领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怒意，他一挥手，身后的几名黑衣人立刻会意，分散开来，试图从断崖两侧的峭壁攀援而过，包抄唐统。

唐统见状，眼中寒光一闪，手腕疾振，又是数根钢针激射而出，直取那些正欲攀爬的黑衣人要害！钢针破空，发出尖锐的呼啸！那几名黑衣人虽早有防备，纷纷闪避，但仍有一人躲避不及，被钢针刺中肩井要穴，顿时惨叫一声，半边身子立时麻痹，动弹不得，口中喷出乌黑的毒血，翻身栽下悬崖，落入万丈深渊之中，连惨叫声都未曾发出，便已粉身碎骨！

唐统见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哼！唐门的毒针，又岂是你们这群跳樑小丑所能抵挡的？”

黑衣首领见又折损一人，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低声怒喝道：“弟兄们，莫要怕他！方才那毒烟中有赤练砂，他现在已是內功尽失，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拿到『碧水图谱』，我等便可在明察司中扬眉吐气，那些个队正也得怕我们三分！”

唐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悲哀与决绝。他缓缓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站在断崖另一端的平风遥，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地说道：“小子……快走！去成都……去找你的师父！记住……关於唐门的一切……都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

平风遥站在断崖的另一端，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目眥欲裂，声音嘶哑地哭喊道：“老头！老头！我不能丟下你一个人！我不走！”

唐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隨即却又变得严厉起来，厉声喝道：“糊涂！你留在这里，只会白白送死，拖累於我！难道你想让老夫死不瞑目么？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平风遥死死地咬著嘴唇，指甲早已深陷入掌心之中，鲜血直流而不自知。他知道老头说的是实话，以他现在的武功，留下来除了送死，別无他用。他眼中闪烁著无尽的悲愤与不甘，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他最后深深地望了老头一眼，仿佛要將老头的模样永远铭刻在心底，然后猛地一咬牙，毅然转过身，朝著栈道的另一端狂奔而去！

黑衣首领见平风遥逃走，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快追！休要让那小子跑了！”

立刻便有数名黑衣人足尖在崖壁之上连点数下，身形轻盈如猿猴，便欲越过断崖，向平风遥逃走的方向追去。唐统见状，怒喝一声，身形一闪，再次挡在那些黑衣人与平风遥之间，手中钢针如雨点般飞出，將那些黑衣人逼得狼狈不堪，纷纷退后闪避。

“老头——！”平风遥听到身后的打斗声和惨叫声，忍不住悽厉地惊呼一声，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这才发现自己依旧身处那间破旧的茅屋之中。白芷与清羽等人，早已被他的喊声惊醒，正关切地望著他。而此刻的平风遥，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白芷见状，身形一闪，已然来到门口，警惕地向外察看了一番，確认並无异常之后，方才缓步回到墙角，伸出手，轻轻按住平风遥不住颤抖的肩膀，温言安慰道：“风遥兄弟，莫怕，方才你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平风遥茫然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地说道：“我……我又梦见老头了……他……他为了掩护我逃走……独自一人……”

清羽此时也已醒来，见平风遥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惻隱。她静静地倚靠在墙边，听著二人的对话，没有出声打扰。

白芷轻嘆一声，缓缓说道：“风遥兄弟，你口中屡次提及这位老人家，想必他对你定是照顾有加，恩重如山了。”

往事的一幕一幕，如同电影般在平风遥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十二年前，他与老头第一次相见的情景，依旧历歷在目。那时的老头，脸上的刀疤更显狰狞，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疏离。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情。老头只对那位將自己託付给他的“师父”毕恭毕敬，始终弓著腰，低著头，不敢有丝毫怠慢。平风遥还记得，老头第一次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顶，那手掌粗糙不堪，却异常温暖，像一块在冬日里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老树皮，轻轻拂过他的发梢，也拂过他冰冷孤寂的心房。只是如今，那份温暖却变成了炙烤他內心的熊熊烈火，让他痛彻心扉，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