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华殿(2/2)
“啪嗒”一声吴伟业手中的象牙书籤跌落在地,这位崇禎四年的榜眼面如金纸,后背也冒出了冷汗:
“殿下慎言,臣...臣惶恐。”
他扑通跪地,额头紧贴冰凉的青砖。这太子竟將圣王伐桀的典故比做今日流寇之祸,这话若是传出去...。
朱慈烺静静的看著匍匐在地的吴伟业,这就是歷史上那个鼎鼎有名的“江左三大家”?这就是那个写下“慟哭六军俱縞素,衝冠一怒为红顏”的吴梅村吗?此刻的他也不过是被一句话便嚇破胆的怯懦文人罢了。
见他这样,朱慈烺只能温言宽慰道:
“好了,不必惊慌,本宫隨口一说,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吴伟业战战兢兢的拾起地上象牙书籤,开始继续讲解,但是早已不如刚刚那般从容了,开始急於结束这场荒唐的太子早课。
待讲学结束,吴伟业几乎是落荒而逃。
朱慈烺看著吴伟业离去的背影,不经意却瞥见殿外一闪而逝的曳撒,嘴角微扬,转头对伴读太监丘致中道:
“丘大伴,前几日先生讲的盘庚迁殷,是畏天命而避祸,还是顺时势而图强?”
朱慈烺还特意將“迁”字咬的极重,丘致中听完身体一僵,这个东宫的老实伴读太监显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伏地叩首,朱慈烺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又说道:
“《史记·殷本纪》载,盘庚迁殷后,铸戊鼎、开文脉,非偏安一隅,乃以退为进,重铸中枢。正如成祖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以慑北虏,然时移世易,则当效光武迁洛,据江南膏腴之地以养元气。迁非畏战,乃效光武据河洛之利,蓄力待时。”
朱慈烺说完也不在看他,起身径直走出了文华殿,他知道这番话一定会传到崇禎耳中。
殿外,深秋的风卷过斑驳的宫墙,仿佛预示著帝国的落幕。
回到端本宫,朱慈烺直接来到案前翻阅誊抄自文书房的奏疏,他眉头紧皱。大部分的奏疏都是各地报灾,军镇请餉,只有其中一份来自辽东巡抚黎玉田急报:“虏酋多尔袞、豪格等频扰寧远,中后所危如累卵,臣请撤辽民入关以避兵锋。”
崇禎硃批待议。朱慈烺手指摩挲著崇禎的硃批摇头,崇禎终究还是不愿背负弃土的骂名。
李守忠仓皇入殿稟道:
“小爷,司礼监来人传皇爷口諭。”
“本宫省得了,让他进来吧。”
朱慈烺缓缓合上奏疏,整了整衣冠。他早料到文化殿那番话会递到崇禎的御案前,只是没想到来的这般快。
来的是司礼监隨堂太监张彝宪,他先是对朱慈烺行礼,隨后站直身子开口道:
“皇爷口諭,当年徐珵倡南迁被贬,莫非太子要学景泰朝旧事?太子切勿妄言,著汝恪守祖训,专心典籍。”
说完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递给朱慈烺道:
“这是皇爷赐下新刊的《皇明祖训》,命殿下日日研读。”
朱慈烺双手接过匣子,躬身道:
“臣,领旨。”
待张彝宪走后,朱慈烺打开匣子,里面除了祖训还有一张薄纸。
“烺哥儿。朕知你心忧社稷,然南迁之言,徒乱人心。既许你出宫抚民,汝当好自为之。”
朱慈烺苦笑,看来说服崇禎迁都这路算是走不通了。
一个危险的想法从他脑中迸发而出,既然崇禎要做这大明的忠臣,那他便只能做这朱家江山的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