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荆棘泣血,狼牙新生(2/2)
最后,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重量,都毫无保留地定格在江临身上。
江临缓缓伸出手,握住递过来的长枪。
一瞬家,那长枪之上暗红色的纹路,竟如被唤醒的血脉般次第亮起,一股凶戾苍莽之气扑面而来。
他信手一振,枪尖在坚硬的岩壁上轻轻划过,竟留下一道如同岩浆流淌过的灼痕。
“好好枪。”
江临的声音带著一丝由衷的讚嘆,目光在这杆仿佛活过来的凶兵上流连他抬眼再次看向独眼战土:“它有名字吗?”
战士缓缓摇头:“枪是你的了,它有什么名字,取决於你。”
江临看著枪身上那如同挣角犀奔腾纹路般的血色光芒,沉声道“那它以后就叫刃。”
翌日,天微微亮,一直守在阿骨勒身旁的几乎一夜未眠的阿阑猛地睁开眼晴。
她第一时间抬眼,急切地在洞穴中搜寻那个沉默的身影。
然而,江临休息的地方,只剩下冰冷的岩石和一堆早已熄灭的篝火余。
只在岩石旁,用尖锐的石块刻下了一行清峻的字跡。
“我去找解药。稍等。”
鬼头山深处,一片被终年不散的灰绿色瘴气笼罩的沼泽地边缘。
腐烂的植物和动物户体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恶臭,浑浊的水面上不时冒出惨白色的气泡,破裂时释放出更多有毒的气体。
扭曲的枯树如同垂死的鬼爪,伸展著光禿禿的枝。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也是弄影精心挑选的领域。
空气中飘散的天然剧毒瘴气,能让她养的毒物和调配的毒药,发挥出十二成的致命威力。
弄影在一棵足以遮蔽阳光的大树下停下脚步。
背靠著冰冷潮湿的树干,她那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深入骨髓的恐惧。
昨夜,那个少年持刀而立,破开荆棘的身影,如同最深的梦魔,死死缠绕著她,挥之不去。
他那双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装,直视她內心的恐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怀中迅速取出数个顏色各异的瓷瓶。
然后小心翼翼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而致命的仪式。
粉色的迷魂散被她精准地弹射到上风口的枝叶间。
紫色的幻蛊粉无声无息地融入湿润的苔蘚。
墨绿色的腐骨毒液则滴入几处看似无害的水洼。
最后,几枚细如牛毛的丧魂针,被她用极其巧妙的手法布置在腐叶之下。
一层又一层无形的死亡陷阱,在她周围悄然构成一张天罗地网。
做完这一切,她苍白的脸色才稍稍恢復一丝血色。
她身形一纵,悄无声息地隱入那巨大树冠浓密的枝叶之中,將自己完美地与环境融为一体。
然后就像一条潜伏在阴影中的美女蛇,收敛气息,死死盯著沼泽唯一的入口方向,等待著那个可能出现的追猎者。
她不確定他会不会来,但她必须做好准备。
知过了多久,沼泽入口的浓雾,被一道身影缓慢而坚定地分开。
他腰挎长刀,拄著一桿仿佛饮饱了鲜血的大枪。
弄影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臟狂跳如擂鼓!
他真的来了。
而且如此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只见江临好整以暇,不疾不徐。
他胸前那枚古旧的狼牙,正散发著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温热之光。
那些足以让猛兽瞬间毙命的毒瘴,在他身周三尺之外,便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自行向两侧退去。
弄影心中惊疑不定,但她屏住呼吸没有妄动,寄希望於自己布置的后续陷阱。
江临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充满讥讽的弧度。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瘴气的阻隔,刺入弄影的耳膜。
“万毒谷的待客之道,就是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迷香和幻蛊么?”
话音刚落,他坐马沉跨修然拔刀。
鏘一一道雪亮的刀光骤然炸裂。
断阵!
一股刚猛无匹的无形劲力隨著刀锋的轨跡勃然爆发。
地面腐臭的烂泥、枯枝败叶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掀起,形成一道高达丈许的泥浪,狠狠拍向四周。
弄影精心布置的第一层陷阱,在这狂暴的泥浪衝击下,瞬间被冲刷得七零八落。
“你!”
藏身树冠的弄影又惊又怒,几乎咬碎银牙。
她引以为傲的布毒手段,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就一眼看破,一刀摧毁,
愤怒要时压过恐惧。
她双手急速翻飞,结出一个诡异繁复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发出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剎那间,江临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般骤然变幻。
阴森的沼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记忆中最熟悉的怀朔边城,是自家那间亮著温暖灯火的小屋,以及站在门口向他招手的母亲。
“临儿,回来了,外面冷,快进屋。”
那声音,那笑容,真实得毫无破绽。
这是她最强的媚术与幻术结合的杀招一一情丝绕。
只要心神有一丝一毫的眷恋,便会瞬间失守,心神被幻境操控,沦为待宰羔羊,在虚幻的温情中迎接真实的死亡。
然而,江临只是静静地看著那道身影,眼神古井无波。
“你,模仿得太像。”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如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弄影的心头。
他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眸中一片清明。
那虚假的温暖景象如镜水月般破碎,眼前依然是那片阴森的沼泽。
他闭上双眼,隔绝了眼前虚假的温暖。
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澄澈,锋锐如刀。
“不可能!”
一声只有弄影能听到的心神碎裂的脆响。
她所有的手段,所有的倚仗,在这个怪物面前,都成了笑话。
恐惧压倒了理智,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啸,从树冠上一跃而下,將全身功力催谷至极限。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她左手猛地捏碎了藏在袖中的最后一枚蜡丸一一断魂香。
同时,手中长鞭如怒龙出海,捲起漫天鞭影,与那墨绿色的毒瘴融为一体,化作一张天罗地网,向江临当头罩下。
这一刻,她已再无保留。
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攻势,江临那张苍白的脸上,终於露出了表情。
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掉入陷阱时的笑意。
他没有退,反而迎著毒瘴与鞭影,向前踏出一步。
他手中的挣角大枪没有格挡,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高速,疯狂旋转起来。
“呼大枪捲起一道肉眼可见的龙捲风,劲风呼啸,飞沙走石,那看似无孔不入的毒瘴,竟被这股离心力尽数甩开,驱散。
而弄影那势在必得的漫天鞭影,亦被这股狂暴的旋风扰乱了轨跡,露出了藏於其后的本体。
江临的身影在龙捲风中一闪而逝,竟穿过了毒瘴与鞭影的封锁,出现在弄影的面前。
他伸出的左手上,不知何时,已缠上了一根绷紧的弓弦。
弄影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她想要收鞭回防,却已然慢了一步。
江临的手,快如闪电。
那根弓弦,在她挥舞著毒鞭的手腕上,轻巧地绕了一圈,而后猛然一拉。
“啊!”
弄影发出一声惨叫,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绞杀之力传来。
她整只右手手腕,连同腕骨,竟被这根看似不起眼的弓弦,硬生生绞断。
毒鞭落地。
胜负已分。
江临冰冷的目光,落在她那张因剧痛与恐惧而扭曲的俏脸上。
“解药。”他吐出两个字。
弄影浑身颤抖,用仅剩的左手,从怀中锦囊里哆哆嗦嗦地取出一个白玉瓷瓶,扔了过来。
江临接住,拔开瓶塞,只闻了一下,便確认无误。
他转身,似乎准备离去。
弄影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最深沉的怨毒。
她悄悄將左手探入腰间,那里,还藏著她最后一枚见血封喉的毒针。
然而,她刚刚有所动作,便觉眼前一。
那个本已转身的少年,竟如鬼魅般,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挣角长枪轻轻一送。
弄影眼中最后的神采剎那间凝固下来。
江临手腕一抖,拔出大枪。
弄影的户体软软地倒在腥臭的泥沼中,鲜血迅速染红身下浑浊的污水。
沼泽再次恢復死寂,只剩下瘴气无声地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