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血路棋局(1/2)
第100章 血路棋局
江临的意识,便如沉在不见天日的幽潭之底,四周儘是漆黑,身子重逾千斤,动弹不得。
他每欲挣扎一分,周身便如被千刀万剐,百骸欲裂,那痛楚直教人生不如死。
耳中唯余尖锐喻鸣,隔绝了外界万般声响,只余自己微弱的喘息,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清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恼人的嗡鸣方才稍歌。
眼皮重若山坠,他奋力掀开一线,天光刺目,眼前唯余一片茫茫。
视野艰难凝聚,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血污斑驳的小脸。
正是阿阑。
她跪坐於他身侧,执著湿布,正小心为他轻拭面上的血污。
她眼神专注而沉静,仿佛天塌地陷,也与她无干。
江临张口,欲唤她名字,喉头却似被烈火灼过,仅能发出一连串破碎嘶哑的气音。
阿阑立时察觉,停了手中动作,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眸子望来,微微摇头,示意他莫要枉费气力。
隨即,她以布巾沾了些清水,凑近他乾裂的唇,小心翼翼地润湿。
清凉之水甫一入口,便化作一丝微弱生机。
江临贪婪地吞咽著,视野也终於清明了些许。
他转动眼珠,环顾四周。
此处,仍是那间宛如幽冥地狱的石祠。
然此刻,此地已成一片断壁残垣。
原本绘著诡异阵图的青黑石地,遍布蛛网也似的裂纹,更有数处塌陷崩坏,露出底下腥臭污浊的泥土。
屋顶塌了泰半,断梁碎瓦斜插在地,残月惨白,晨熹微茫,自破顶混杂而入,照亮了这一片狼藉血腥。
空气中,血腥与草药焦糊之气混杂,激盪不散,浊人肺腑。
不远处,阿骨勒仰躺在墙角瓦砾堆里,胸膛起伏微弱,身上盖看侯三那件破旧皮甲。
侯三、张猛、赵大眼並李牧四人,正手忙脚乱地以布条包扎他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李牧更是试图將一种气味刺鼻的黑药膏涂於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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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骨勒面如死灰,气息奄奄,显然那狼神祭血的秘术反噬极重,已是命悬一线。
小七则蜷在另一角落,双手紧抱一桿长矛,小脸煞白,眼神惊惶地盯著门口方向,身子元自微微发抖。
“头儿!你醒了!”
侯三第一个瞧见江临睁眼,嘶哑的嗓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惊喜。
张猛、赵大眼与李牧闻声望来,眼中皆流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大人醒了便好,醒了便好!”赵大眼那只独眼瞪得溜圆,血丝满布,“老天爷,方才那动静,俺还当整个寨子都要翻过来了!”
“大人感觉如何?”李牧凑上前来,声音文弱却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沉稳,“您臟腑受了震盪,內伤颇重,万幸筋骨未断。我这里尚有些內服伤药,只是效力有限。”
江临艰难摇头,抬起手,奋力指向石祠中央那片最可怖的所在。
眾人目光隨之望去。
血池祭坛早已不见,原地只余下一个散发著浓烈腥臭的黑红大坑,坑底儘是粘稠污秽之物,混杂著碎骨与焦黑的残余。那悬浮的黑色晶石,连同整个祭坛,仿佛都被那场血色风暴噬尽,不留分毫。
至於那老者的下场,更是教人毛骨悚然。
他原先盘坐之处,周遭地面仿佛被泼了一层厚厚的暗红油漆,唯有零星骨茬与几缕杏黄衣料散落其中,证明此人曾存於世。
一个炼罡境的强者,竟被自身邪法反噬至斯,形神俱灭。
江临的目光扫过那片恐怖之地,最终,定格在血池坑边的碎石泥土之中。
那处,隱约透出一点金属的冷硬反光。
“侯三?”他嘶哑地吐出两个字。
“头儿,我在!”侯三立刻应声,顺著江临目光瞧去,也发现了那点微光。
他壮著胆子,小心翼翼地踩著碎石摸索过去,很快,便从血污中抠出一物,
正是挣刃大枪的枪头!
枪尖依旧锋利,暗红挣兽纹路在血污下若隱若现,枪桿只余下连接枪头的一小截焦未,其他部分已然在那风暴中化为粉。
侯三捧著这残破的枪头,神色复杂。
此枪陪伴江临歷经血战,又在方才毁天灭地的一击中立下奇功,最终只余此刃。
江临看著那孤零零的枪尖,眼神微动。
枪毁了,固然可惜,但是能用它摧毁血祭,终结那老贼的阴谋,也算死得其所。
他示意侯三將枪头收好。
阿阑一直留意著他的神色,见他眼神恢復清明,立时从怀中取出炭笔与一叠坚韧油纸,笔走龙蛇,飞快写下一行字。
此地已成绝煞,不宜久留。阿骨勒危在旦夕,需速寻药石。寨外恐有余孽窥伺,动静稍大,敌必察之。
字跡娟秀,笔画间却透著一股逼人的急促。
江临看完点了点头。
此间动静惊天,敌人岂会毫无察觉?
此刻己方人人带伤,若被堵在此地,便是瓮中之鱉。
非走不可!
他深吸一口气,强提体內残余內劲与祖力,一股虚弱却坚韧的力量贯通四肢百骸,暂时压下翻涌的伤痛。
“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嘶哑却不容置疑。
“扶我起来!”
赵大眼与张猛立刻上前,小心將他换起。
江临只觉眼前一黑,胸口剧痛,额角瞬间渗出豆大冷汗,却死死咬牙,不让自己倒下。
“李牧,侯三,带上阿骨勒,小七跟上,阿阑居中。”
一声令下,一行人如从地狱挣扎而出的残兵,互相扶,踩著瓦砾血污,艰难地朝著那早已崩塌的石门挪去。
然而,当眾人踏出石祠,看清寨內景象时,心却沉得更深。
死寂!整个寨子,竟是一片绝对的死寂。
那股冰冷邪异之感,非但未散,反而愈发阴森,如无形水流,缠绕肌肤,浸入骨髓。
“快,向南,出寨。”江临低吼。
眾人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地朝著南寨门奔去。
然在距寨门尚有百步之遥时,侯三猛地顿住脚步,脸色煞白,指著前方,声音扭曲变调:“头—————头儿,门————上!”
眾人顺他所指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高大厚重的寨门之上,赫然钉著一个人正是阿骨勒的护卫之一。
一根惨白的兽骨矛將他从背后贯穿,死死钉在门板上,鲜血早已凝固成深褐,狞可怖。
户身周围,更以粘稠血浆,涂抹著一个巨大而扭曲的邪异符文。
冰冷的寒意瞬间住了所有人的心臟。
也便在此时,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绝望。
“呜一—呜——
一阵低沉压抑的號角声,骤然自寨外荒原响起,
紧接著,寨墙之上,土丘之后,一道道披著黑斗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影影绰绰,不下数十人。
退路已断,强敌环伺。
江临只觉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咙。
他看著门上同伴的户骸,听著那催命的號角,感受著四面八方涌来的杀意,胸中那团烈火,却在绝境中燃烧得愈发疯狂!
他猛地推开眾人,强撑著站直,体內残存之力疯狂衝击著枯竭的经脉,榨取出最后的力量。
目光扫过身边伤痕累累的同伴,江临伸手,拔出赵恆赏赐的宝刀月冰轮。
“听著!”江临的声音嘶哑到了极点,却如破锣般敲碎了沉寂,“想活命的,跟紧我!”
“目標—寨门!”
那一声进发於绝境的怒吼,便如一星赤火,陡然投入了滚油之中,瞬间便將这支小队的血性彻底点燃!
“杀一一赵大眼那只独眼赤红如血,无半分畏缩。
他將那面缴获来的大盾死死顶在前方,魁梧的身躯便如一堵移动的城墙。
张猛与侯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了玉石俱焚的狠厉,他们一左一右,將昏迷的阿骨勒护在中间,手中长矛斜指,组成一个简陋却又坚决无比的锋矢。
李牧那张惨白的脸上,因极致的激动与恐惧而泛起病態的潮红,他拔出腰间的秀才剑,嘶吼著跟上。
就连最年幼的小七,也闭著眼晴,胡乱挥舞著一桿比他还高的长矛,发出一声声变了调的尖叫,跟著冲了上去。
寨墙之上,负责指挥的黑水部头目见状,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而轻蔑的冷笑。
“一群不知死活的残兵败將,竟还妄图突围,当真是自寻死路!”他一挥手,声音尖利,“放箭,给老子將他们射成刺蝟!”
“咻咻咻一—”
悽厉的破空声再次响起,数十支淬著毒液的狼牙箭,如同黑色的死亡蜂群,从寨墙之上倾泻而下,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箭雨,彻底封死了江临等人所有的前进路线。
“举盾!”
江临的暴喝声在箭雨落下之前响起。
赵大眼怒吼著將盾牌高举过顶,张猛和侯三亦下意识地將身体与武器护在上方。
“叮叮噹噹!”
箭矢撞击在盾牌与兵刃之上,爆开一串串火星,巨大的力道震得赵大眼手臂发麻,身形剧晃。
饶是他天生神力,又有【磐石桩】的根基,在这等密度的箭雨覆盖下,也只能勉强支撑,步履维艰。
更有数支毒箭穿过防御的缝隙,噗噗地钉在地上,溅起黑色的泥浆,箭簇之上那幽绿色的毒光在昏暗天光下显得格外疹人。
“就是现在,压上去,剁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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