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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锁心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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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丈外的官道上,一个奇形怪状的身影正在融化。

它像蜡烛般瘫软,七窍中流出暗绿色黏液。

最骇人的是头颅。

没有五官,只有九个排列成阵的黑洞,每个洞里都探出菌丝触鬚。

白突然扑上去,徒手撕开药人正在液化的胸膛。

在菌瘤完全溶解前,她抢出一枚青铜令牌,

令牌正面刻著药王二字,背面则是北斗九星图案。

比寻常七星多了两颗辅星。

“果然在炼九曜丹。”她將令牌扔给江临,“这是比活丹更邪门的东西,要用九个特定时辰出生的药引。”

江临接住令牌的瞬间,北斗图案突然亮起血光。

他眼前闪过八幅画面。

七口样式各异的古井,以及药王庄地底那座青铜巨鼎。

每幅画面中都漂浮著一个被菌丝包裹的人影,其中三个已经凝实,剩余五个还是虚影。

而最后一个虚影的轮廓,赫然与他自己有七分相似。

“我们被標记了。”

白盯著江临突然浮现北斗印记的手腕。

“从现在起,所有药人都会优先攻击你。”

江临摩著青金刃上的裂纹。

刚才的战斗让其中一道裂纹延伸到了刀处。

他忽然明白这些裂纹代表什么。

每使用一次封印之力,刀身就会崩解一分。

当九道裂纹全部抵达刀尖时,这把封印之刃就会彻底粉碎。

而那时,被锁心刃禁的疫神残躯將破体而出。

“还有多远到药王庄?”

“正常走要两天。”白舔了舔嘴角的菌丝,“但我知道一条近路,穿过青瓷冢只要半天。”

江临皱眉:“青瓷冢?”

“药王庄的废弃窑场。”少女眼中闪过诡异的光,“三百年前墨霜大人封印失败后,所有接触过疫神的器血都埋在那里。”

她突然抓住江临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禁方录》缺的那页也在其中。上面记载著如何逆转封印,把疫神的力量化为己用。”

江临猛地抽回手。

白掌心传来的不似人类体温,而是一种菌丝特有的滑腻触感,

更让他警觉的是,少女说化为己用时,胸口封印的疫神残躯產生了异常的悸动。

仿佛在期待什么?

“带路。”

江临將青金刃归鞘,晶化的指节与刀柄碰撞出清脆声响。

“但別耍样,在我完全晶化前,杀你只需要一刀。

白咯咯笑起来,脚踝银铃隨著转身叮噹作响。

她蹦跳著走向雾靄深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如同蜃气摇曳的残像,虚实难辨。

江临默默跟上,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霜印记。

这些霜很快融化,渗入泥土消失不见。

但若有人挖开看,会发现冻土层下已经生出细密的菌丝网络,如同某种沉睡的巨兽正在甦醒的神经末梢。

而在他们身后三十里的官道上,那个融化的药人残骸正在被地下涌出的菌丝缓慢吞噬。

当最后一滴黏液渗入泥土时,地面微微隆起,隱约形成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

嘴唇开合间,吐出无声的字句。

“第三味药引,找到了。”

暮色如血,浸染著青瓷家错落的窑包。

这些废弃的瓷窑,窑口黑的,时不时飘出几缕暗绿色的雾。

江临站在最高的窑包上,晶化的右眼微微收缩。

整片窑场笼罩著一层菌丝组成的膜,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卵囊。

“就在那里。”

白指向窑场中央一座塌的馒头窑,“《禁方录》残页封在窑神像里。”

她说话时,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一线涎水。

从半个时辰前开始,少女身上的非人特徵越来越明显。

瞳孔变成菌丝状的放射纹,指甲脱落换成锋利的角质爪,皮肤下不时有东西游走凸起,

江临的青金刃微微震颤。

刀身裂纹中渗出的寒气在二人之间划出若有若无的界限。

自从发现白能吸收药人残骸后,他就再没让这少女靠近三步之內。

“墨医谷已经不存在了,为什么帮我?”江临晶化的指尖轻抚刀。

白歪头,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纤维断裂声:“因为我快死了呀。”

她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碗口大的晶化区域。

那里已经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没有完整《禁方录》,我们这种残次品最多再活七天。”

江临胸口锁心刃突然刺痛。

他意识到少女说的我们包括他自己。

低头看去,果然发现自己左手的晶化皮肤也开始出现细密裂纹,透过半透明的表层,能看到下面青金色的脉络正在缓慢枯菱。

“走!”

他纵身跃下窑包,青金刃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冰蓝轨跡。

落地时却发现白已经站在目標窑口,正用变异的爪子扒开塌的砖石。

她的速度快得不正常,仿佛能预判江临的每个动作。

窑口露出的剎那,一股陈腐的腥风扑面而来。

江临的晶化右眼自动调节焦距,看到窑內堆积如山的畸形瓷器。

有长满人耳的瓶,带著牙齿的碗,表面凸起血管纹路的盘,

最骇人的是那些器血上若隱若现的人脸,就像烧制时把活人生封了进去。

“疫神污染过的陶土。”白拾起半片碎碗,舔了舔断面,“当年墨霜大人发现用这种土烧制的器皿能短暂困住疫神分身。”

碎碗上突然浮现一张扭曲的人脸,嘴唇开合著发出无声的尖叫。

江临太阳穴突突直跳,锁心刃周围的晶化区域传来针刺般的痛感。

某种不属於他的记忆碎片正在试图涌入,

暴雨夜,墨霜將一捧暗红色陶土摔在辆车上。

陶土中裹著半截断指,断面处蠕动著菌丝。

当陶土在旋转中成型时,那些菌丝突然暴起,刺入墨霜的手腕。

“小心!”

白的尖叫將江临拉回现实。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走进窑內,右手正按在一尊等高的窑神像上。

神像表面布满蛛网般的红痕,像是无数血管的化石。

更可怕的是,他的晶化右手与神像接触的部分正在缓慢融合。

“別动。”白扑上来,却不敢触碰江临,“这是记忆陶土,会强制唤醒宿主的传承记忆。”

剧痛如潮水般淹没了江临。

他看到三百年前的墨霜在窑中烧制封印法器。

墨霜割开手腕,將血滴入陶坏,

菌丝在接触到特殊血液的瞬间萎靡,被封入窑火烧制的器血中。

穿墨医谷服饰的女子挥刀斩断锁链,却被突然甦醒的菌丝缠住脚踝。

她眉心闪过锁链状疤痕。

“江临。”

白的喊声仿佛从极远处传来江临的视野已经完全被记忆碎片占据,唯一清晰的是胸口锁心刃传来的剧痛,这痛楚像锚点般將他部分意识固定在当下。

“放手,否则你会变成第二个墨霜。”

白的声音断断续续。

江临透过重叠的视野看到少女正用变异的手爪撕扯窑神像,每撕下一块陶土,她皮肤下的菌丝就活跃一分。

而她自己似乎没有察觉,或者说不在乎这种异变。

“《禁方录》就在神像肚子里。”

江临突然明百了百的计划。

这少女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她只想借他之手打开封印。

因为只有被疫神污染又身负墨霜传承的宿主,才能激活这座记忆陶土製成的神像。

“你利用我。”

青金刃突然自动出销,刀尖抵住白咽喉但少女不躲不闪,反而露出诡异的微笑:“不是利用,是解脱。”

她指向江临与神像融合的右手。

“看看你自己。”

江临低头,骇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异变成非人之物。

晶化皮肤下暴涨的肌肉撑开裂纹,五指融合成三根锋利的骨爪,青金色脉络如活物般在皮下蠕动。

这只怪物般的手正在吞噬窑神像,就像饿兽撕扯猎物。

更可怕的是,他竟从中感受到一丝愉悦?

“我们生来就是工具。”

白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

“我是墨医谷造的活体钥匙,你是药王庄培育的完美容器。但《禁方录》里藏著逆转封印的法子,能让我们.——.“

她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

窑顶突然塌陷,砖石如雨落下。

江临本能地挥动异变右手格挡,骨爪与石块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飞溅的碎石划破白脸颊,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暗绿色黏液。

“药王庄的巡窑使来了。”白仰头看向窑顶破洞。

月光从破洞洒落,照亮了站在窑顶的七个身影。

它们穿著古老的窑工服饰,但头脸完全被菌丝包裹,只露出七窍位置的黑洞。

每个黑洞里都探出不同形態的菌丝触鬚有的像蝎尾,有的如蕊,还有的乾脆是缩小的人手形状。

为首的巡窑使突然抬手,掌心裂开一道竖嘴:“擅动窑神者,入坏。”

七个身影同时跃下。

白尖叫著扑向窑神像,用身体挡住江临。

这个动作让江临愣了一瞬。

她刚才还说他们是工具,此刻却像真正的同伴般保护他。

“快拿《禁方录》,我撑不了多久。”

白的背部被菌丝触鬚刺穿,但她死死抱住神像。

某种炽热的情绪衝上江临心头。

他不再抵抗记忆陶土的侵蚀,反而主动將异变右手更深地插入神像。

剎那间,无数记忆洪流衝破屏障。

他看到墨霜在窑场地下发现疫神残躯,看到药王庄初代庄主如何欺骗墨霜进行不完整的封印,

看到《禁方录》被故意撕去的关键一页“原来如此。”

江临的异变右手突然暴涨,五根骨爪如瓣般裂开,露出掌心一只青金色的竖瞳。

竖瞳瞪视的剎那,七个巡窑使同时僵直,它们体內的菌丝如见天敌般缩退散。

白趁机撕开窑神像腹部,掏出一卷暗黄色的绢帛。

但她的笑容还未展开就凝固了。

绢帛在空气中迅速氧化,眨眼间就碎成飞灰。

只有一角残页飘落,上面画著诡异的符文。

一个人形仰头吞日,胸口插著九把样式不同的短刀。

“不!”

白绝望地抓向飘散的灰烬。

巡窑使们突然集体自燃。

它们体內的菌丝扭曲著化为灰白色火焰,將宿主烧成七具焦黑的骨架。

这些骨架仍保持著跪拜姿势,头骨全部朝向江临异变的右手。

准確地说,是朝向那只青金竖瞳。

“太岁之眼!”

白的声音充满敬畏。

她跟跪后退,脚踝银铃发出细碎的悲鸣。

江临想要追问,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异变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抓向自己的胸口,目標正是那把锁心刃。

“江临,控制它,別让太岁之眼接触锁心刃。”

白扑上来抱住他的右臂。

但为时已晚。

骨爪抓住锁心刃的瞬间,江临全身的晶化纹路同时亮起刺目的青金色。

他感到某种古老意志正顺著右手涌入脑海,那是一种超越善恶的纯粹飢饿感,想要吞噬一切活物的原始衝动。

“杀了我!”

江临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残存的理智正在被潮水般的飢饿感淹没,视野边缘开始浮现血红色的噪点。

白却摇摇头,突然將那张残页按在他眉心。

“记住这个图案。”

她语速飞快。

“九刀封神不是要杀死疫神,而是將它的力量分散封印,墨霜当年失败是因为想独自承担全部。”

残页上的符文突然燃烧起来,在江临额头烙下灼热的印记。

这剧痛奇蹟般地压制了太岁之眼的躁动,异变右手暂时恢復控制。

江临趁机拔出锁心刃,將太岁之眼连同骨爪一起钉在窑神像上。

青金色的液体从伤口喷涌,落地即凝成无数细小的晶体。

这些晶体自动排列成北斗九星图案,与药人令牌背面的纹路一模一样。

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大团菌丝从她口鼻涌出。

江临这才发现少女胸口的晶化区域已经蔓延到咽喉,裂纹中渗出暗绿色的黏液。

“来不及了。”她瘫坐在晶粒组成的星图旁,“我们这种残次品本来就只有七天寿命。”

江临单膝跪地,晶化的左手轻触星图。

图案立刻亮起微光,投射出九处地点的虚影。

七口古井,一座青铜鼎,以及青瓷冢。

“这里也是封印点?”白艰难点头:“最危险的记忆陶土能保存疫神意识。”

她突然抓住江临手腕:“但《禁方录》上说,如果能集齐九处封印的力量就能“

话未说完,她的瞳孔突然扩散,

无数菌丝从七窍喷出,在空中组成一幅短暂的画面。

九个人影围坐成圈,每人胸口插著一把样式不同的短刀。

最年轻的那个,赫然是江临自己。

画面消散时,白的身体已经晶化了大半。

她嘴唇开合,吐出最后几个字:“去找其他守井人。”

当最后一寸皮肤晶化完毕,少女的躯体哗啦一声碎成无数稜镜般的薄片。

这些薄片自动飞向星图,填补了北斗九星中缺失的两颗辅星位置。

江临呆立原地。

白的死亡太过突然,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其中蹊蹺。

这个自称守井人的少女出现的时机,获取《禁方录》的执念,乃至最后诡异的消亡方式,处处透著违和。

但星图不会说谎。

隨著两颗辅星亮起,其余七处封印点的位置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最近的一处就在——

江临猛地抬头。

透过塌的窑顶,他看到药王庄方向的夜空被染成不祥的暗红色。

那里本该是第七处封印点,此刻却散发著异常的波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甦醒。

青金刃突然剧烈震颤,刀身上的裂纹又延伸了一分。

江临这才发现自己的异变右手正在缓慢恢復人形,但掌心多了一道竖瞳形状的疤痕。

当他握拳时,疤痕会微微睁开,露出一点青金色的光。

“九刀封神!”

他喃喃重复著白的遗言,將锁心刃重新插回胸口。

这次刀刃比之前又深入半寸,晶化范围已经覆盖整个胸膛。

透过半透明的皮肤,能看到心臟表面爬满了与太岁之眼同源的青金纹路。

当江临踏出青瓷家时,第一缕晨光正刺破云层。

他身后数百座废窑同时发出鸣咽般的风声,像是无数被封印的亡魂在哀哭。

在官道旁的树梢上,一只由菌丝构成的乌鸦正无声注视著他的背影。

当他走远后,乌鸦突然爆开,化作九缕暗红色的烟,分別飘向不同的方向。

其中最为粗壮的一缕径直飞往药王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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