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宫廷寒影（1/2）

帝都的天光总是来得慢些，尤其冬日清晨，连钟楼的鸣响也仿佛隔著厚厚雪幕，传来时已带著几分迟滯与沉闷。

天幕皇宫依势而建，主殿三重台阶，六翼展阁，金顶覆雪，远看如巨兽静伏於世，吞吐权势寒光。

这里是千年帝国的心臟，此刻却静得异常。殿门口的皇家禁卫以冷峻的姿態持枪肃立，身披玄铁战甲，头盔上的羽饰无风自动，宛若无声的警告。

皇宫背后，十四座高塔自山脊延展至皇城核心，直插云霄，被称作“天幕之塔”。

每一座塔象徵著帝国掌握的一个领域——星象、炼金、自然、信仰、魔法、军武……它们是学术与权力的巔峰匯集，也是帝国文明的精神象徵。

此时，一辆黑色长车缓缓驶入宫门，由两匹雪鬃白马拉动，马蹄踏在青石之上，发出沉稳而清晰的迴响。

车身並无纹饰，低调內敛，然而驾车者却不敢怠慢，眉目紧绷，手中韁绳牢牢握住，一如驾驭一头隨时可能怒啸而起的野兽。

车门开启，一道魁梧身影自风雪中缓步踏下。身披深蓝军袍，肩掛灰色氅披，雪色沾发而不融，银白长发被风轻轻拂动，在身后勾勒出几分肃杀之姿。

前来迎接的皇家內侍低头行礼：“公爵大人，陛下正在等您。”查尔斯点头，未言语，只抬步入殿。

而宫殿深处，象牙座上，图兰三世·亚当斜倚其上，神情却並不如这大殿一般平静。

他指尖摩挲著右手食指上那枚刻有皇家印纹的赤金指环，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大门被缓缓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自晨光中踏入。

“臣查尔斯，参见陛下。”查尔斯单膝跪地，手扶佩剑，微微低头，沉声道。

亚当轻轻一笑，挥手示意近侍退下，起身几步走下台阶。

“快快起来吧，今日特地叫你来晨仪殿覲见，你可还记得我们年少时也总在这儿胡闹么？”亚当的声音带著久违的温意，“那时陛下还不是我，帝国元帅也不是你，只是整个皇宫的人都怕我们两个皮猴子把窗砸碎。”

查尔斯也笑了，语气柔缓：“您那时总赖我力气大。”

亚当拍了拍他肩：“可不是么？现在回想起来，反倒是那些无所事事的日子最珍贵。”

两人缓步走至窗前，俯瞰下方宫廷园。远处松林间覆著白雪，一队魔法工匠正在为新年装饰忙碌。

风起，雪尘斜洒，竟似一幅活的宫廷画卷。

沉默片刻，亚当轻嘆一声：“西北的风，最近如何？”

查尔斯的表情也收了几分，声音变得稳重：“风还冷，蛮族的斥候去年冬末便已频繁出没，边境的前线哨所几次被试探性攻击。虽未爆发大战，但情势日渐紧绷。”

“可朕所收到的奏报，是『边境安稳、诸部臣服』。”亚当缓缓道，语气不轻不重。

“教廷情报司的版本。”查尔斯没有绕弯，声音沉稳，“那些文案，写来哄人看倒是漂亮。”

亚当轻轻敲著窗框，没有立刻回应。他並非不知道这其中的水分，却也並非完全信服教廷。更多的时候，他在权力的浪潮中顺水推舟，以维持帝国的表面平衡。

“朕並非不知蛮族尚未安分。”他终於说道，“只是这几年国库空虚，皇都各部也需扩编。若西北军再维持现有规模，怕是整个財政都將倾斜。”

“若边境有失，倾斜的就不止財政。”查尔斯语气依旧平和，却不乏锋意。

亚当低声说：“边防之要我又如何不知，只是內阁近来弹劾你者颇多，言西北军兵额过重，扰乱財纲……朕不得不听。”

“谁弹劾？”查尔斯眼神一凝。

“波特那边，也有人。”

亚当拇指缓缓摩挲著赤金指环，顿了顿，接著道：“再者，你可知守土的不止边疆一线。內政腐朽，百业艰难，若不先稳內，何谈御外？

一瞬间，空气像凝结成冰。查尔斯的指尖轻敲剑柄，目光飘然，却未说话。

亚当见他沉默，语气放缓几分：“查尔斯，你我共事多年，情同手足，我怎会不知你赤胆忠心？”

“但若一味以忠心为筹，换来的，是朝中风向与军中不稳，岂非本末倒置？”

查尔斯的目光终於转回亚当，带著罕见的热切：“我不惧风向变，但我担心陛下……被人引风。”

“皇宫太静了。”亚当忽然道，“风若真起，怎能不可察觉。”

查尔斯望著他，神色未变，“可若被蒙了眼，塞了耳，不就只有等狂风袭来，才有所知觉？”

两人对视片刻，亚当未答，只缓缓起身，走向香炉，往火中添了一撮雪松粉。白烟升起，遮住他半张面孔。

亚当忽然露出一丝无奈：“你我之间，何至於此。”

查尔斯沉默，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