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剑出鞘,血未凉(2/2)
“別怕。”
他又说了一遍。这次不是对苏璃,是对自己。
夜风卷著血腥气掠过残殿,陆寒抱著苏璃走向台阶。
他的影子被血芒拉得老长,像把即將出鞘的剑。
铁手狂僧和冷霜下意识让出一条路,连飞鳶都忘了咳嗽。
他们望著那团血云,突然明白今夜的玄天宗,要变天了。
而在陆寒的意识深处,最后一道封印“咔”地裂开。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像惊雷,像上古剑灵在千年沉眠后,终於甦醒的低吟。
陆寒喉间的血沫混著剑意翻涌,左眼尾的红痣已渗成细流,顺著下頜滴在苏璃染血的衣襟上。
他能清晰听见体內锁链崩断的脆响。
那是封印上古剑意的最后一道桎梏。
黑衣童子的虚影在识海疯癲大笑,血玉瞳孔里翻涌的杀戮欲几乎要將他吞噬,可当苏璃染血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那团疯涨的杀意突然像被泼了冷水,腾起丝丝白烟。
“痛么?”
苏璃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
她仰著头,眼底映著他周身翻涌的血芒,竟比看药庐里开得最盛的红芍还要专注。
陆寒这才惊觉自己正无意识地攥紧她的肩,指节几乎要嵌进她血肉里。
他慌忙松力,却见她苍白的唇弯起极淡的弧度:“我疼过比这更狠的。”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扎破了他意识里那团混沌的杀意。
陆寒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在药庐外拾到被人丟弃的苏璃。
她浑身是鞭伤,藏在装药材的破木箱里,怀里还紧抱著半块染血的玉牌。
当时她疼得昏死过去,却在他替她涂药时突然抓住他手腕,哑著嗓子说:“別用麻药,我要记住每道伤。”
此刻她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与那时如出一辙的灼热火光。
陆寒喉结滚动,左手轻轻覆住她沾血的手背:“我会让他们都记住。”
话音未落,识海深处传来轰鸣。
第七重剑意如火山喷发,血色涟漪从他丹田扩散,所过之处,碎裂的青瓦、断裂的廊柱、甚至冷霜琴弦上的毒雾,都被震得悬浮半空。
铁手狂僧的青铜皮肤突然泛起紫斑。
那是他硬功护罩在剑意衝击下出现的裂痕。
他瞳孔骤缩,刚要暴退,却见陆寒的身影已在眼前!
“怎么可能......筑基境怎么会有......”
狂僧的嘶吼戛然而止。
陆寒的铁剑穿透他胸口时,甚至没带起太大的声响。
剑刃没入半寸便被金刚罩卡住,可下一刻,血色剑纹突然活过来般钻入狂僧体內,像无数细蛇啃噬他的筋脉。
狂僧的青铜皮肤迅速剥落,露出下面溃烂的血肉,他瞪圆眼睛,指著陆寒的手垂落时,掌心里还攥著半块被剑意震碎的铁环。
“这就是......上古剑意?”
飞鳶的咳嗽声从侧后方传来。
他不知何时踉蹌著扑向冷霜,枯瘦的手死死扣住她手腕。
冷霜的银簪在挣扎中跌落,露出耳后青紫色的魔纹。
那是幽冥宗的血契標记。
她痛得皱眉,另一只手正要去摸腰间的毒囊,却见飞鳶嘴角溢出黑血,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
“告诉萧师兄......”
飞鳶的拇指重重按在冷霜腕间的麻筋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我从未后悔。”
他的声音轻得像要被夜风吹散,可陆寒却听见其中藏著某种释然。
三年前他为救萧无尘断袖,半年前他为送消息在乱葬岗与尸王缠斗三日,此刻他终於能说出口的,原来是这句。
冷霜的冷笑还未展开,飞鳶的手指已从她腕间滑落。
他倒向地面的姿势很轻,像片被风卷落的枯叶,却在落地前用尽最后力气,將藏在掌心的半枚青铜令牌拋向陆寒。
令牌在空中划出银弧,陆寒抬手接住,见背面刻著“护道”二字。
那是萧无尘总在深夜擦拭的旧物。
“老东西!”
冷霜踹开飞鳶的尸体,发间残余的银饰叮噹作响。
她盯著陆寒手里的令牌,眼底闪过惊慌,却又立刻尖笑起来。
“你以为杀了个废人就能......”
“陆寒,接著!”
苏璃的轻喝打断了她。
陆寒转头的瞬间,一道微光从她掌心腾起。
那是块鸽蛋大小的石头,表面流转著与他剑意同源的血色纹路。
苏璃扶著廊柱勉强站起,额角的汗滴在石头上,竟激起细碎的金芒:“这是我娘临终前塞给我的,她说......”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指尖深深掐进石纹里。
“她说『若遇绝境,与剑同辉』。”
石头离手的剎那,陆寒周身的剑意突然发出清鸣。
他本能地引动剑意,血色光带如活物般缠住石头,竟在半空凝成一面光盾。
几乎同时,破空声从殿后传来。
萧无尘的玄铁剑裹挟著毁天灭地的气势劈下,剑身上的雷纹噼啪作响,正是他压箱底的“九霄引”!
陆寒的虎口在接触剑势的瞬间崩裂,可那面光盾却纹丝未动。
萧无尘的剑停在光盾半寸外,他望著陆寒怀里的苏璃,又望著那面由剑心石与剑意凝成的屏障,瞳孔剧烈收缩:“这石头......你从哪来的?”
苏璃没有回答。
她望著萧无尘震惊的脸,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药王谷,师父总摸著她的头说:“你这双眼睛,像极了护道者的后人。”
那时她只当是哄孩子的话,此刻却觉得师父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冷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著场中僵持的三人,又瞥了眼飞鳶尸体旁那半枚“护道”令牌,突然踉蹌著跪了下来。
她的月白纱裙沾著血污,却在低头时露出恰到好处的脆弱:“我、我愿意投降!秦昭的行踪我都知道,只要......”
“住口。”
陆寒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抱著苏璃后退半步,剑意自动在身周布下防线。
冷霜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又迅速换上委屈的神情:“我是被逼的!秦昭说要杀我全家......”
“你耳后的魔纹,是三年前就种下的。”苏璃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冷霜如遭雷击。
那魔纹需要以血为引,每月用活人的魂魄滋养,根本不可能是近期所种。
冷霜的脸色瞬间惨白,刚要反驳,却见陆寒的铁剑已经抵住她咽喉。
夜风卷著血腥气掠过残殿,萧无尘的玄铁剑仍悬在半空。
陆寒望著怀里的苏璃,又望著飞鳶逐渐冷却的尸体,突然觉得有团火在胸腔里烧得更烈。
那不再是剑意里的杀戮欲,而是他自己的、鲜活的、想要守护什么的执念。
“把她押去地牢。”
萧无尘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收回剑,却没有看冷霜一眼,只是盯著陆寒手里的剑心石,目光复杂得像要穿透千年光阴。
“等天亮......有些事,该说清楚了。”
冷霜被玄铁锁链捆住时,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
她望著陆寒怀里昏迷过去的苏璃,又望著那半枚“护道”令牌,在心里默默复述著秦昭的话:“若遇不测,就提『护道者遗孤』。”
夜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藏在袜底的纸团。
那是秦昭的密信,上面赫然写著:“必要时,取苏璃项上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