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奸佞就擒,能臣登庸(2/2)
“顾侍郎深藏不露,今日一奏,既除了逆党,又得陛下赏识,真是可喜可贺!”
另一位御史也凑过来,脸上堆着笑容,眼神里满是巴结。
顾秉谦一边敷衍着点头,一边在心里狂喊:
他娘的!
早知道陛下这么大方,老子当初还跟东林党的那些虫豸混什么?
跟着钱谦益,顶多当个言官骂骂人。
跟着陛下,直接就能摸吏部尚书的边!
他抬头望了望文华殿外的天空,晨光正好,洒在朱红的宫墙上,暖洋洋的。
顾秉谦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几分。
他的前途,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一片光明。
另外一边。
早朝的喧嚣刚散,朱由校便踏着晨光回到乾清宫东暖阁。
他在御座上坐下未久,魏朝便端着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走了进来。
他双手捧着青瓷茶盏,茶盖轻轻刮去浮叶,热气氤氲着他的眉眼,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奉承:
“陛下今日在文华殿那番安排,真是权术惊人。
一个吏部尚书的廷议名额,便让满朝官员都动了心,连那些之前观望的,此刻怕都在琢磨着怎么为陛下办事呢。
奴婢实在佩服。”
这话既捧了朱由校,又点出了早朝擢升顾秉谦的深意,正是司礼监太监该有的察言观色。
朱由校接过茶盏,淡淡笑了笑,语气里没有丝毫得意,反倒透着几分沉稳:
“并非什么权术。”
他呷了口茶,缓缓说道:
“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这是治国的根本道理。
顾秉谦揭发逆党,于国有功,给个吏部尚书的廷议资格,是他应得的。
那些观望的官员看在眼里,自然明白‘跟着朝廷走有好处’,朝堂秩序方能井然。
这是堂堂正正的帝王之道,不是旁门左道的权术。”
魏朝垂着头,心里暗自点头。
陛下向来不喜欢搞“阴私算计”,却总能用最直接的方式抓住要害,比那些绕弯子的权术更管用。
只是他心里还有个疑惑,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开口:
“只是……奴婢还有一事不明。
这段日子,一直是史继楷史阁老在管吏部的事,他头上也顶着‘吏部尚书’的衔,如今陛下要廷议新的吏部尚书,会不会有人说闲话,觉得陛下驳了史阁老的面子?”
朱由校闻言,放下茶盏,轻声说道:
“你这老阉,难道不知道‘实职’和‘虚衔’的区别。”
魏朝‘惶恐’跪下,当即问道:“奴婢蠢笨,还请陛下明言!”
这个魏朝
朱由校自然知晓这是魏朝给他装逼的机会。
毕竟,这东暖阁周遭,可有负责记录起居注的官员。
朱由校倒是不介意装逼,缓缓说道:
“自洪武爷废了丞相,六部便直对朕躬,定的规矩是‘一尚书主政,两侍郎辅助’。
《大明会典》里写得明明白白,每部只有一个实职尚书,掌部务、定决策。
可到了后来,内阁权重,便有了‘虚衔尚书’。
不过是给老臣加的荣誉,撑撑朝班的体面,手里没有半点部务实权。”
魏朝听得仔细,连忙点头:
“奴婢记起来了,之前听老太监说过,嘉靖年间的严阁老,早年当的礼部尚书是实职,管着科举、礼仪,连各地的祭祀都要他定夺。
还有宣德年间的杨士奇杨阁老,虽顶着‘兵部尚书’的衔,却天天在内阁票拟,从不去兵部办公。
原来这就是实职和虚衔的差别。”
“正是。”
朱由校颔首。
“史继楷的‘吏部尚书’,就是虚衔。
他本是内阁辅臣,加这个衔,不过是为了提升他的朝位班次,让他在阁中议事时更有分量,平日里连吏部的门都不用去。
真要管吏部的事,还得靠实职尚书。
如今这个位置空着,顾秉谦才有廷议的资格,何来‘驳面子’一说?”
魏朝见皇帝越说越起劲,便知晓自己的马屁拍对了,继续奉承道:
“皇爷连《大明会典》里的细则都记得清清楚楚,难怪能把朝堂掌控得如此稳妥,百官臣服,奴婢佩服至极。”
“好了好了。”
这奉承的话,还说没完了。
朱由校摆了摆手,道:
“闲话少说。你退下后,立刻去盯着江南谋逆案的三司会审。
方从哲那边要盯紧,别让他敷衍了事。
叶向高若是想为东林党开脱,也得及时报给朕。
还有锦衣卫抓人的进度,涉事官员的供词,一有进展,立刻来禀。”
“奴婢遵命!”
魏朝心里一凛,连忙躬身应下,腰弯得更低了。
陛下看似在跟他解释官制,实则早已把重心放回了江南案上。
这案子关乎新政能否在江南推行,容不得半分差错。
另外一边。
钱谦益府邸。
这座位于西四牌楼旁的宅邸,虽不比王侯府邸气派,却处处透着精致奢靡。
紫檀木书架上摆满了宋版典籍,墙上挂着文徵明的山水真迹,案头的官窑瓷瓶里插着刚从江南运来的素心兰,连伺候的丫鬟都穿着蜀锦裁制的袄裙,举手投足间透着小心翼翼的恭顺。
钱谦益斜倚在铺着狐裘的醉翁椅上,手里捏着一盏霁蓝釉茶杯。
他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碟蜜饯金橘,旁边跪着的柳如烟正低眉顺眼地为他续茶,乌黑的长发垂落在素白的脖颈上,衬得那截肌肤像上好的羊脂玉。
这柳如烟原是秦淮河上的名妓,去年在京师,因不堪钱谦益的纠缠,偷偷逃往江南,却没料到,钱谦益竟通过江南士绅的关系,了万两银子打通关节,硬生生将她从苏州的青楼中抢了回来。
如今的她,虽依旧着绫罗、戴珠翠,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愁苦,连递茶的手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如烟,这碧螺春是今年的雨前茶,你也尝尝。”
钱谦益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温柔,手指却不老实,顺着柳如烟的手腕滑下去,钻进她的衣袖里,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柳如烟的身子猛地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抗拒,却又很快压了下去,只敢微微侧过身,低声道:
“大人厚爱,妾身……妾身不敢。”
这副“抗拒却又不得不从”的模样,恰好戳中了钱谦益的痒处。
他轻笑一声,手指愈发放肆,顺着衣袖往上探,语气里满是猥琐的得意:
“不敢?在这钱府,本大人让你敢,你便敢。
去年你逃去江南,不还是被本大人寻回来了?
你以为,凭你一个妓子,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柳如烟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敢有半分反抗。
她清楚,钱谦益背后有江南士绅撑腰,那些人不仅为他出钱,还为他造势,让他顶着“东林大儒”的名头,在京城士林中呼风唤雨。
她一个风尘女子,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钱谦益看着她隐忍的模样,心中的快感更甚,正准备伸手去解她的衣襟,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管事慌乱的呼喊:
“老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放肆!”
钱谦益被打断了兴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抽回手,将茶杯重重顿在矮几上,茶水溅出几滴,落在狐裘上。
“何事如此惊慌?没看见老爷我正在办正事吗?”
急急急!
有什么好急的?
昨夜他们还在府中商议,今日顾秉谦便会带着“万民书”逼宫,只要陛下松口罢黜袁可立,江南士绅的根基便保住了,他钱谦益也能借着这股势头重返官场,甚至有望入阁。
在他看来,此刻定是好事将近,管事这般慌张,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管事跌跌撞撞地冲进书房,脸色惨白如纸,连头帽都歪了,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老爷!门外……门外全是锦衣卫!
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亲自带队,说……说要抓您!”
“什么?!”
钱谦益脸上的怒意瞬间僵住,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猛地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
“锦衣卫抓我?为何抓我?顾秉谦呢?他们的事不是今早才……”
他话没说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难道顾秉谦事败了?
还是陛下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谋划,故意设局等着他跳?
就在他心神大乱之际,书房的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十几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鱼贯而入,动作整齐划一,瞬间将书房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许显纯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目光像刀一样扫过钱谦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钱谦益,你勾结逆党、煽动民变、图谋逼宫,证据确凿,陛下有旨,将你拿下,打入诏狱!”
“逆党?逼宫?打入诏狱?”
钱谦益的脑子嗡嗡作响,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许显纯,声音发颤。
“我冤枉!我一心为国,何来逆党之说?你们有什么证据?凭什么抓我?”
许显纯懒得跟他废话,朝校尉们使了个眼色:
“拿下!”
两个校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钱谦益的胳膊。
钱谦益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校尉死死按住,手腕上瞬间多了一副冰冷的镣铐。
他看着镣铐上的寒光,又看了看许显纯冷漠的脸,一股恐惧从心底窜上来,顺着脊椎蔓延到全身。
他想起了诏狱里的酷刑,想起了那些被锦衣卫抓去后再也没回来的官员,双腿一软,竟吓得尿了裤子,一股腥臊味很快在书房里弥漫开来。
“我冤枉!陛下饶命!我是被人陷害的!”
钱谦益彻底没了之前的儒雅,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哭喊着,被校尉拖着往外走。
他的锦袍被扯得歪歪扭扭,头发散乱,平日里的“大儒”风范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与恐惧。
柳如烟跪在地上,看着钱谦益被拖走的背影,眼底终于不再是愁苦,而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她悄悄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暖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
原来,老天终究是长眼的,这个披着“大儒”外衣的衣冠禽兽,终究还是落得了应有的下场。
书房里,碧螺春的茶香还未散去,却混着淡淡的腥臊味,显得格外讽刺。
紫檀书架上的宋版典籍依旧整齐,墙上的文徵明真迹依旧雅致,可这座曾经象征着钱谦益“大儒”排场的宅邸,此刻却只剩下一片狼藉。
就像他那靠江南士绅堆砌起来的虚名,一旦失去了支撑,便瞬间崩塌,露出了内里的腐朽与不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