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悽惨人间(1/2)
如此骇人的一幕,在此地並没有引起什么反响。
周围麻木的人群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死去的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虫子。
只有那个缩在草蓆下的孩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
又发出一声更加微弱、仿佛隨时会断气的抽噎:“……娘……”
目睹这赤裸裸的暴行,一股暴戾的火焰瞬间衝上朱明的头顶。
他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一股力量几乎不受控制地涌向手臂。
王承恩一直用眼角余光死死盯著朱明,就在那兵丁的棍子落下的剎那。
老太监猛地伸手,隔著厚实的布死死扣住了朱明的小臂。
“爷,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
王承恩的声音压得极低,带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哀求,苍老的脸上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朱明的手臂在王承恩的钳制下剧烈地颤抖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死死盯著那兵丁毫不在意地在冻僵的尸体上蹭掉棍子上的红白之物,然后骂骂咧咧走开的背影。
朱明眼中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
此刻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几乎要將胸膛撕裂的愤怒和窒息般的悲哀。
一条人命,就这么轻易的被抹去了。
他死死攥著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感勉强维持著他一丝清明。
“走……”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在朱明刚走不久,一个士兵拖起一具瘦小得如同孩童的尸体,那僵硬的胳膊“咔嚓”一声脆响,竟被生生拽断了。
“真他娘的晦气!”
他骂了一句粗话,隨手將那断臂也扔上了车。
装尸体的板车旁一个白髮苍苍、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妇人,正用枯枝般的手死死抓住板车的边缘,浑浊的老泪在她布满沟壑的脸上冻结成冰。
她怀里紧紧抱著一个面色青紫的婴儿,婴儿早已冰冷僵硬,死的不能再死了。
老妇人乾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著,像是在呼唤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泪水不停地流下,融化一点冰霜,又立刻冻住。
一个士兵上前,粗暴地掰开她紧抓板车的手,要將那婴儿的尸体也拿走。
此时老妇人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用头去撞那士兵。
士兵不耐烦地一推,老妇人踉蹌著跌倒在冰冷的尸体堆里,再无声息,唯有她怀里那小小的冰冷躯体,还被她死死搂著。
……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这片死亡地带,每一步都踏在冻硬的泥土和凝结的污秽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空气里的恶臭越来越浓烈,还夹杂著一种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
越靠近前门方向,人声开始嘈杂起来。
转过一个街角,眼前豁然“开阔”,却是一片更令人窒息的景象。
这里是所谓的“人市”。
就在巍峨的前门瓮城阴影之下,城墙根那片相对避风的地方,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群包裹在襤褸破絮中的活骷髏。
他们大多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或者背靠著冰冷的城墙。
这群人眼神空洞麻木,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著。
寒冷和飢饿夺走了他们所有的表情,只剩下一种无望的沉寂。
偶尔有压抑的咳嗽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响起,也迅速被这巨大的绝望所吞没。
而在靠近街道稍微“显眼”些的地方,则是另一番景象。
一些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的男人,如同待售的牲口般站在那里。
他们身边往往跟著一个或几个同样瘦小的孩子。
有的孩子脖子上套著一圈粗糙的草绳,绳子的另一头就攥在他们父亲或母亲枯槁的手里。
草绳上甚至还繫著褪色的红头绳,那是贫寒人家孩子唯一的装饰,此刻却成了待价而沽的標记。
他们身前,放著一块块小小的木牌,上面用炭灰歪歪扭扭地写著:
“十岁女娃,换粟三升。”
“八岁男童,身强力壮,换粗粮五升。”
……
而在这群人中,一个枯瘦得像竹竿一样的老农,他身上的破袄早已成了絮条,只能勉强遮体。
他紧紧攥著手里那根粗糙的草绳,绳子的另一头套在他身边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脖颈上。
这女孩小脸脏污,穿著一件明显不合身又满是补丁的薄袄,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唯有一双眼睛大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恐惧和无助,泪水更是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来。
老农佝僂著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著每一个路过的、衣著稍微整齐些的人。
他嘴唇哆嗦著,却喊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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